早有人批评台湾的媒体是社会乱源之一,惟恐天下不乱的祸首就是有线电视台。说法未免失之偏激,但是在台湾收视率颇高的TVBS新闻电视台却自动为这种说法提供证明、做注脚。
轰动全台湾的黑道分子自录恐吓节目交给有线电视台放送,就是由TVBS独家率先播出的。是日播送的效果非常耸动,TVBS成为当夜新闻节目中的榜首,录像片段被亚洲各国甚至于国际间的各大电视台争相转播。无名黑道小人物周政保,一夕之间形象遍传全球,现代媒体的威力实在令人惊叹。
但不到24小时,TVBS电视台发布声明,“黑道分子周政保拥枪恐吓”新闻画面,并非嫌犯自制,而是该台南投驻地记者所拍,TVBS向社会大众道歉,立即开除二记者并严惩各阶层主管。
新闻自由是人民赋予新闻工作者严肃而神圣的权力与责任,执行“第四公权力”的人员,必须要具备一丝不苟的新闻道德,公正不阿的传播新闻,满足大众知的权利。纵使是向大众传递微末的生活小消息,也要据实报道,先慎重地查证来源,否则新闻机构岂不成了一所谣言中心,凭着无远弗届、威力无边的电子传媒网以讹传讹,天下将永无宁日矣!新闻工作者没有操守,又如何扮演监督当权者的角色?但是台湾的新闻工作者,是一群胸怀理想的人吗?
台湾多年来的文化是百分之百的以成败论英雄,政治上惟胜选是问,商业界更以业绩挂帅,电视新闻当然要拼收视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早已是各行各业的金科玉律。电视行业竞争激烈,任何节目只要有一两周的收视率下跌,马上就面临被撤换的命运,然后大家陷入生计无着的困境,饭都吃不上还空谈什么新闻道德职业操守?
在某电视台的评论节目中,有位资深媒体工作者指出,从那段录像带中可以看出,主导录像的TVBS记者在各方面的历练和经验都不足。首先他选择的拍摄地点是一家汽车旅馆,每间旅馆的布置都有自己的特色,很容易被警方查出来。其次片中的拍摄及剪接都过于专业化,不是外行人士能掌握的,所以泄了底。TVBS解释,记者接到黑道人士的电话,有台中枪杀案的内幕消息宣布,派人接他到某旅馆,才发现周政保摆了一桌子枪械,念写好的稿子要记者拍摄。事后该记者怕受到人身威胁,不敢向TVBS总部说明画面来源,TVBS的上级也未能及时查明,故此出了大纰漏。随即急急处罚大小员工,大事化小。但是两位记者的行为涉及刑事犯罪,已被收押。TVBS除了要被罚重款之外,还可能被停播三天。
TVBS的解释漏洞很多,似乎是想把责任朝下面推,领导阶层是否也有刻意制造假新闻,拼搏收视率的不良企图,免不了令人质疑。
那位资深媒体人的评论很典型,他点明TVBS记者的考虑不周,办事欠火候,所以失败。言下之意如果换了老手来操作,此事就会像两颗子弹事件一样,结结实实地一手遮天,圆满划下句点。
再看看台湾的执政集团和他们的领导人,为了维系本身的权位,无所不用其极,以两颗子弹赢得大选,至今全台湾无话可说。上行下效,TVBS电视台也闹出类似的乌龙剧,就并不令人意外了。然而台湾痛打落水狗的文化相当根深蒂固,宽宏大量既往不咎的风范从未流行过,大家巴不得看别人出洋相受罪。TVBS新闻台的各政论节目一向攻势凌厉,对执政当局的批判咄咄逼人,刻意使节目尖锐对立,增加收视率。这回不小心摔了一个大跟斗,绿色阵营一致鼓掌叫好,“新闻局”见猎心喜说出重话,要求NCC予以最严厉的惩罚。TVBS的竞争对手更是趁火打劫,连夜推出访谈节目,针对这个议题大肆批判TVBS台,TVBS想渡过本次难关,必须得脱好几层皮。
还是以成败论英雄,不顾新闻道德,不追究起心动念的善与恶,只问这案子做得是否完善,能钻过法律漏洞吗?这是台湾社会中更深层的问题与隐忧。(作者曾任台湾美商美林证券公司总经理 马淑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