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陕西镇平的“华南虎照片”真假之争仍在持续升级,迟迟得不到定论。但国人怀疑的神经却被彻底撩拨了起来,“真的吗”大有取代“吃了吗”,成为国人新常用语之势。
昨天的两则消息再一次验证了“真的吗”的“深入人心”。一则消息说,河南几名“驴友”去太行深山探险,无意中发现了大量长得像动物骨头的大石头,后经专家上山鉴定,初步认定为恐龙或剑齿象骨头的化石(《东方今报》11月15日)。在大批网民的跟帖中,大家热烈讨论的就是真的假的,是不是用石灰石膏做的模型?动物专家就可靠吗?另一则消息说,在江姐遇难58周年纪念日的时候,三峡博物馆首度展出尘封多年的江姐托孤遗书,并揭开了遗书背后所隐藏的故事(《重庆晨报》11月15日);骋梢步吁喽矗何裁唇愕囊攀樯嫌泻芏嗟募蛱遄?重庆的“庆”字当时的写法怎么和现在一样?不是假的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动物专家只是初步认定,还要继续研究,但我们不愿意给他们时间,很快就套上了“石膏照”的帽子;虽然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当时政府就公布了《简化字表》,有人开始使用简化字,但我们不愿多想,先从感情上将其打入另册。
这只是随手拈来的两个简单例子,但是怀疑和不信任感正在我们社会蔓延:报上说有记者拍到了豹猫,我们马上想到是不是家猫;某处发现了古迹,我们马上想到是不是人为制造……大家似乎看什么都是一副怀疑的眼神。当我们不敢相信别人的时候,其实更容易陷入“好的不信坏的信”的极端:说某某人见义勇为了,总想画个问号,这家伙肯定还图了点什么?说某某人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总想问,谁知道背后有没有腐败?但网络上说某某官有上百个情妇了,后妈恶毒地打孩子了,竟然会很快相信它,反倒没有了那么强烈的怀疑。
曾几何时,容易轻信别人是我们的弱点,但让人忧虑的是,现在正在泛滥的怀疑精神不同于正常的科学怀疑,而是在走入极端?蒲У幕骋删裨醋怨畔@暗幕骋陕,强调探究,经过笛卡儿、休谟等人的阐释,成为“对一切貌似客观的绝对真理体系怀着戒心”的精神,这也成为做学问的基本方法。但极端的怀疑论会导致怀疑一切,似乎宇宙中再无“正确”事物,人世间再无可信之人。在一次次撞击自己对世界认识底线的时候,我们也在击打着社会的公信力。
中国自古就有“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诚信者,天下之结也”的训诫,是将信义当成天下与生死一样重要的事情来对待的。当这些东西缺失的时候,我们可能退守到最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由于见识有限,自己的眼睛常常又靠不;原本相信专家,现在好像专家的声誉正在被“砖家”所糟蹋;原本相信政府,但现今一些政府也被顶到了风口浪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我们睁开双眼打量世界的时候,突然找不到一种温暖的依靠了。
怀疑别人是痛快的,尤其在有了现代传媒和互联网络的便利之后,这种痛快被最大程度地张扬了出来。但不知道这样蔓延下去的结果会是什么?当我们什么都不再相信的时候,是否注定要结出痛苦的果实?这场已经登场并正在上演的“怀疑”游戏,最终将让我们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真不想就这么辛苦地怀疑下去,这样做人实在太累了。只有建立最基本的互信,社会生活才可能正常运行。但中止怀疑泛滥的定海神针在哪里?有吗?我有些悲观。
探究这股风气的根源,有人说这是一些不良商家造假货的结果,有人说这是一些媒体不负责的结果,有人说这是一些人丧失了做人原则的结果,有人说这是基层政府肆意滥权的结果——都很对。但这似乎将我们抛到了鲁迅先生所说的“无物之阵”,人人有责,又人人无责——我们已经不知道矛头应有的指向,唯有在一声声叹息当中,先“除却自己”。而问题的关键在于:究竟靠什么力量,来有效力地启动清除这些泛滥怀疑的开关?(毕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