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男人靠一个16岁的小姑娘养活
小朱走后,赵铁林拿起相机,把镜头对准城市里更隐蔽、更肮脏、更低级的角落,一个聚集了民工和村妓的贫民窟,在这里有更让他震惊的发现。
1998年,赵铁林碰见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阿薇,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只有16岁。
阿薇生在一个北方城市,父母离异后,无人管教混迹街头,在旱冰场里认识了28岁的小吴,离家出走,跟随小吴南下。
她男朋友是一个诈骗团伙成员,这个团伙四个男人靠她一个16岁的小姑娘养活。她最多的时候,一天接十三个客人。
赵铁林刚一出现,小吴就盯上了他,他向赵铁林借钱,说要给阿薇做流产手术。
她做手术的时候,快到三个月了,超过三个月就不能做手术,胎儿太大。她早就发现了,只是没钱做手术。她男朋友一直让她做生意,做一天算一天。做手术的话,十五天不能做生意。只要能挣到钱她男朋友就高兴。她打算挣够六千块钱,回家开一个店,就和她男朋友结婚。六千块钱就是她最大的人生理想。
她一有时间就让男朋友发誓娶她,她男朋友把她推开,她就在他身上打滚,“行,我爱你,我娶你,行了吧!彼透咝肆,就去跟小猫小狗玩去了。那些打工仔排队等她做生意,她正跟小猫玩,不理他们,最后她男朋友把这个小猫摔死了。从此以后阿薇就和男朋友的关系越走越远!八杏巡桓铱次遥ε挛,因为他觉得他做这事太亏心了,阿薇就敢看,大大方方地!
“提起她的亲戚在歌舞团当演员,她就跳起舞来了,她不管别人怎么样,她高兴就跳舞,她不高兴就哭,这让你很难把这个小女孩,和她所经历的故事联系起来。所以说社会上的事情,你只要深入底层,你就会发现一个你从来不了解的世界。”
她们最在乎的,就是能有一个心疼她们的好男人
从九十年代初开始,破产后的赵铁林依然在南方的那个城市的角落里,停留了近十年,他难以舍弃用镜头来记录这些底层女孩们光怪陆离又灰败不堪的生命,在常人不屑关注的地方,他体验着最真切的浮世绘影。
“她们一天里最高兴的是什么时候?”节目主持人陈晓楠问。
“就赚到钱的时候最高兴,赚不到钱的时候就哭,或者被人欺负的时候就哭,而欺负她们的,大多数都是主流社会的人!闭蕴炙。
“她们在生活里最在乎什么?”
“她们最在乎的,就是她能有一个心疼她的好男人,最在乎的就是,有一个能够真正心疼她的好男人,哪怕你矮一点,哪怕你瘸一点,哪怕你不太能挣钱,但是你真正爱护我,我挣钱去!
“她们的心里,还会不断审视自己这个身份吗?”
“不是像我们想象的,她们没有身份感,什么事情也没有计划,走到哪山唱哪山的歌,根本就没有计划,就是浑浑噩噩,一种懵懵懂懂的状态,她们最大的就是希望能够什么呢,自己能够健康地活下去,能够挣到钱,能够把自己小家成立起来。”
虽然很痛苦,但是生存比痛苦还重要
九十年代末,赵铁林终于回到北京,他的经历以及记录那些姑娘们的照片,写成了一本书,书的题目是《她们》。
“对于大多数的这些姑娘们来说,她们有别的出路的吗?她们原本是有别的出路的吗?”陈晓楠问赵铁林。
“在这个社会没有给她铺垫正常渠道的情况下,而且她没办法进入主流社会的时候,那么她的生活,生存是第一位的,而这种生存是非常非常地悲惨的。”
“她们的第一次真正做出这样决定的时候的那种挣扎,她们做这样的决定,难道真的是可以自然而然的就顺带着就进入了吗?为什么她们这么容易就突破了?”
“既然大家都以钱,为最终的生活追求的目标的时候,那么钱就是第一位的,个人的廉耻礼义,这些东西都退居第二位,它暂时在生存面前,它就显得苍白无力了,但是在她那个圈子里面的时候,有的时候就是,虽然很痛苦,但是生存比痛苦还重要。”
“那这段生活会在她们的人生里是个什么位置?”
“这段生活对于她们来说是一种悲剧,好逸恶劳、好吃懒做、巧言令色,但是如果你沾上了其他的毛病,你又吸上毒了,你又被黑社会裹挟走了,那你就起不来了,你就是死路一条,而这个职业它的特点,就是极具腐蚀性!
“你在她们身上,看到一种超强的生命力,一种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生命力,是一种女性的一种韧,一种什么呢,一种就是说非常悲惨的韧性,她知道社会是不相信眼泪的,她们就是自己独撑一片天,哪怕天再小,那也是自己撑出来的!
在书的后记当中,赵铁林这样写到,当年的故事忽悠之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姑娘们的音容笑貌虽然依旧,但是电话打过去,多数已为人母为人妇,也有几位早已经不在人世。今天的故事当中,讲了三个女孩子,小竖后来疯了,小朱的第二个男人死了以后,她想过自杀,也想过出家,逢庙必拜,是某种期盼也是某种洗刷,现在她已经找了第三个男人,到最后一次打电话来说,她终于过上了向往已久的正常的生活,而阿薇姑娘离开小吴之后,却有消息说,有人看到她和一个过失杀人的在逃犯亡命天涯,再也没有消息。赵铁林离开南方已经很多年了,他说出了这本书,到此他讲的“她们”的故事,也应该谢幕,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些个故事在那些女孩子的人生当中,有没有谢幕呢,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就是你一旦走进她的世界,她就记住你一辈子,‘赵老师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出车祸了,哎呀,我寝室难安’,到现在她还记住你,多少年了?六年了,她说我永远忘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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