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香港的电视台播放了一则广告,大致内容是这样的:
在温暖的午后,两位雍容华贵、穿戴入时的女士在绿草如茵的私家花园饮下午茶,她们的宠物狗慵懒地趴在旁边。这时好象刚刚打玩猎的男主人回来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骨头,往高空一扔,慵懒的狗立时就像箭一样地窜了出去,俐落地用前爪抓住了骨头;旋即男主人又扔出一块骨头,说时迟那时快,这只狗登时飞了出去,用嘴稳稳地叼住了骨头。
狗爱骨头,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看到这里也许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新意;不过,别急,好戏还在后面,广告的主创者确实是“构思巧妙”,“立意新颖”,叫人不得不佩服。
这次,男主人不丢骨头改丢盘子了;垂涎急切的不是狗儿,换成女人了。是谁呢?就是那两位穿戴入时、雍容华贵、气质高雅,在饮下午茶的女士呀。
且看,盘子是往高空扔的,就像刚刚对狗儿那样,淑女们是噌地一下就窜向高空的,就像狗儿刚刚做的那样;当然也与狗儿不同,两位淑女是在争夺的。一位是用手,窜出去的同时奋力地伸出右臂,就像狗儿用爪抓;另一位是用嘴,使劲地引颈向前,就像狗儿用嘴叼,结果呢,是那位用嘴叼的淑女赢取了盘子。广告的寓意明显,是说盘子很好,希望大家,特别是女人快快来赢取。只是看过后,让人百味难陈。
简单的一个盘子,却隐藏着深远的涵义。盘子的功能显而易见是与吃、喝、用等等这些消费功用联系的,而吃、喝、用除了在公众场所进行之外,就是在家庭这样的环境里发生,吃蛋糕要用盘子盛,吃完要洗盘子,洗完后要放置盘子。不论是在公众场所,还是在家庭,盘子在享乐的背后都意味着服务、家务这些琐碎的劳动付出。
上面那则广告很明白地表示:女人钟爱盘子就像狗儿钟爱骨头一样,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然的特质,受一些不加思索就会自然分泌的“唾液”驱动,难以自制,甭管是淑女或是贵妇,全部难逃此劫,尽现原形。
可是为什么偏偏女人会钟爱盘子呢?很简单呀,因为女人理所当然是为男人服务的,在家里是要做家务的,──女人天生是要服侍男人的──是盘子背后最为本质的涵义,而且这种服侍必须是高质量的,六星级的。这就是男人的逻辑,可怜的是我们女人,生活其中,浑然不觉之外,还优哉游哉加油助阵哉!
但是,仅仅满足了吃、喝,是不能满足男人的。走在香港街头,随处可见的报纸杂志,醒目的标题,夸张的字体,刺激的照片,天天如此,刊刊类似,围绕的内容不外乎就是女性的肢体:露点走光,34D36C,隆胸疑云,“飞钉扑板”,斗胸,第一美女之战种种,难以尽陈,说白了,──即“三点”乎!
为什么?只因这是男性社会,男人是这个社会的主宰──他们自己认为──女人也在无形当中推波助澜,所以他们在满足口舌之外,还要满足眼球。有没有看见满大街的丰胸、纤体广告,穿著三点式的model身段窈窕、美目含情、搔首弄姿地摆在大庭广众的面前。
无疑,广告瞄准的是女人的腰包,但说到底是男人无尽的感观需求,否则,丰了胸、纤了体的女性苦求的意义何在?有人会说,女人太肤浅,只会挨饿挨刀追求外表的美丽;更有心狠的说,那是因为女人太贱。难道女人的肉不是肉,女人挨了刀不会痛,为什么呀?男人可以一脸优越地谈论这个女人的胸太小,那个女人的腰太长,或是屁股太泻,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是不是肥得流油,头上地中海,裤腰比裤长大;更有甚者,在做完那事后,叼着根儿烟,满脸鄙夷地评论身边的女人是位太平公主,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那话儿不是“不太”,而是“太不”合乎最低的需求。
最最可怜的是身边的这个女人,她不但体会不到丝毫的快感,还要忍受挖苦,而这时的女人只会一脸惭愧、无言以对,好象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内疚得不得了,寻思着赶明儿也隆个胸什么的。
这就是男权的社会,男人自认是社会的主宰。在男性的观念中,女人和狗啊、猫啊一样,是被豢养的、供男性群体取乐的、没有主观意志的、可以随意取舍的、天生就该摇尾乞怜摇尾乞爱的动物。就像那则广告一样,将女人与狗相提并论,“她们”与“它”都是男主人的宠物,只是喂养的食物不同罢了。
其实,将女人与动物相提并论是由来已久的,早在一七九二年,当女性主义先驱沃斯通克拉夫特(MaryWollstonecraft)出版她的《为妇女权利辩》(VindicationoftheRightsofWoman)之时,各方均认为她的观点荒唐。
一篇匿名文章随即出现,题为《为畜类权利辩》(VindicationoftheRightsofBrutes)。这一嘲讽的作者──今天我们知道他是汤马斯泰勒(ThomasTaylor),一位杰出的哲学家──想要证明,把沃斯通克拉夫特的论证再向前推进一步,其错误立刻暴露:如果主张平等的论证“居然”对妇女成立,为什么它对狗、猫、马不能成立?它的推理看起来对这些“畜类”也有效;可是主张畜类有权利显然荒唐。
由此可见,这个结论所根据的推理一定不正确;而如果它在应用到畜类的时候不正确,它在应用到女性的时候也必定不会正确,因为在这两种情况里,所运用的论证都是同一套论证。汤马斯泰勒借用“动物的权利”这个观念,反讽丑化女性权利的主张。
可悲的是,在过了二百多年的今天,在如此现代化的香港,类似的事情还在上演,女性依然作为被歧视的一方,与动物相提并论。现今社会,性别歧视随处可见,不要说找工作时的屡屡被拒、发奖金时的种种刁难、升迁时的处处设卡,单就看看那些各类店铺中销售的造型为肢解后的女性性器官的烟灰缸即可见一斑。
这是世间的轮回呢,还是人类的悲哀!
文章来源:香港大公报 文/傅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