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拍摄独立电影是件绝对理想主义的事,因为你前后左右的人都在告诉你怎么赚快钱,电影只是件商品,别太认真。
没见陈果之前,我以为他应该是先锋的,极端的,难以接近的,因为一个人在苦苦坚持什么的时候总会像只刺猬一样;ぷ约。但他却和善可亲得让人惊讶:胖胖的身体,戴副眼镜,没说话就先朝你笑,一点都不具攻击性,极聪明地把握着自己的机会,他的观点很有趣:忍受独立的艰苦是为了最终能拍摄一部受观众喜欢的主流影片。这个过程自然很漫长。
现在他的第一部主流商业片《饺子》出炉了,在柏林深受欢迎。希望这是个好的开始。
本来不敢“吃”《饺子》
记者:你觉得老外理解《饺子》这个片子困难吗?我看到你在发布会上,一直用很流利的英文回答问题,但突然说到“以形补形”这样的中国俗语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英文。
陈果:老外特别喜欢这部电影,甚至超过了我的前几部影片,他们觉得很好懂,很简单。女人对自己的样貌和身材是特别在意的,我就是想表达出这种无奈感,这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担心的问题。
记者:作为一个习惯拍摄独立影片的导演为什么会选择恐怖片来涉足商业电影?
陈果:从来没有想过拍恐怖片,陈可辛找我的时候,我没有马上答应,因为我觉得他的《三更》已经拍得很好,无法打破。后来想到这种国际性的合作很好玩,三个国家的导演参与,他们选中我,也是我的荣幸,就答应了。
记者:会不会在制作的过程中,时刻想到自己已经不是在做独立电影了?
陈果:当你稍有名气以后都有这样的麻烦,因为之前有了自己的标志性的风格,比如人家说我是写实派,转变对我个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对于影迷和一些媒体来说,具有评论的压力。后来我也不想那么多,尽量以平常心态去拍,用恐怖片的一般方法去拍。陈可辛给了我一点空间,不偏离主流的东西,也坚持我本身的风格。
记者:像你这样的独立导演在国际影坛和影迷心中已经确立了地位,“独立”恰恰成为了一种标签,这种标签会否影响你创作时的心态?
陈果:你可以这样说,但是“独立”也要分层次。老实讲,独立电影人都是想做主流电影和大电影的,大家都希望拍一部主流电影,得到观众的欣赏。
记者:你初入影坛时,是不是也想着拍一部主流电影?
陈果:没有想过。当时觉得能够做电影非常满足,很好玩。
最遗憾没和张国荣合作
记者:最初进入电影圈是什么时候?
陈果:大概二十一、二岁左右入行的,从小弟做起,场务什么的。
记者:你最初跟过谁?
陈果:唐基明的《杀出西营盘》,当时他带我入行,可以说是我的老师。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不具有艺术家的高尚形象。这么多年来,有很多主流影片的邀约,我都没有接受,始终坚持自己的风格。在香港,拍独立电影是没有前途的,但我能够忍受五、六年,基本上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作为导演,看到市场这么小,生存空间这么小,继续做下去,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将来,我希望能够拍出一部属于自己的主流电影。
记者:这么艰苦为什么还要坚持独立电影,为什么不接受主流电影圈的邀约?
陈果:香港主流电影的制作结构是这样的,他要求你在很短的时间里搞个好剧本,赚钱,但这是不可能的。当然偶尔会成功,但我毕竟不是神。对我来说,对剧本没有感觉,就不拍,我不愿意去赚那笔导演费。到现在最可惜的是没有和张国荣合作,我已经给他写过一个剧本,但是感觉不大好,后来一忙,就没有对剧本进行修改了。
记者:这个未成功的故事讲的是什么呢?
陈果:是一个香港和日本的合作计划,一个爱情片。虽然没有和张国荣合作,有点可惜,但是让我的导演生涯保留了清白,避免了一部可能不成功的商业片。我毕竟是有点理想的导演,不会因为钱,乱七八糟都去拍。这是一种矛盾的性格,既想赚钱,又不想拍烂片。在香港,大家都想赚快钱。
记者:总体而言,拍摄《饺子》的经历还是很愉快吧,保留了很多自己的东西。
陈果:时间比较短,但还是给自己留了很多空间。我不期待每部作品都超越前者,只要有剧本在手上,觉得这个电影可以拍出来,就去做了,想太多,这辈子就别拍片子了,就去想吧。
记者:做独立电影最困难的是生存的压力吗,就是赚不到钱?
陈果:不是。是拍完了得不到正常的发行,内地去年拍了200多部电影,上映的有多少?没有大明星的片子院线不睬你。但国外有艺术电影院,就可以上我们这样的电影。
周迅聪明秦海璐有气质
记者:你后来也开始用明星,比如《香港有个好莱坞》里的周迅。
陈果:我当时也不知道她红不红,只是觉得她适合演这个角色,就和她的经纪人谈。周迅也没有拍过香港片,这是她第一次和香港电影人合作。我之前看过《苏州河》,觉得不错。这个角色有点野性,就让她来演了。
记者:合作愉快吗?
陈果:蛮好,她很聪明。
记者:我在看《香港制造》这样的片子里,始终感觉你对生命是悲观的,但是你面对媒体,总是嘻嘻哈哈。
陈果:悲观只是一种形式,我所有悲观的电影里,都是充满激情的,充满青春和活力的,没有悲伤到底的感觉。如果一个导演可以把一个悲伤的故事拍得很好看,也是一个好的做法。悲伤的东西还是比较容易打动人的。
记者:你影片中青春总是残酷的?就像一个火花,只是一瞬间的灿烂。
陈果:因为青春片很难拍,好看的都是悲伤的东西,比如法国新浪潮。青春本身很难抓住,在《香港制造》里我希望打破很多东西,有点造反精神,就像青春期的叛逆。
记者:你一直用的演员李灿森脸上就充满着一种反叛,怎么找到他的?
陈果:在街上。我们为了这个角色,找了很多人,每天跑到滑板运动场,我想找一个比较瘦的,有爆发力的形象,然后碰到了他。最初他不肯演,因为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但我认定是他,就放弃了找别人,尽量说服他来演。
记者:那《饺子》里为什么用杨千女华?
陈果:在香港找个能演40岁角色的演员比较难,陈可辛提议杨千女华,我对她的认识也比较少,以为她是个嘻嘻哈哈不太认真的人。但见面之后,觉得她本人很有想法,而且她做过4年的护士,对人生的认识有点不一般,我觉得这样的演员是可以触动某些东西的。她也很快答应了,因为作为演员,她也想变。拍出来还不错,只是时间比较短,有点可惜。
记者:你是一个懂得女演员的导演,秦海璐也是通过你的片子出来的。
陈果:我是在北京偶然认识她的,我和她聊了很多,她的形象有吃亏的地方,但是如果做得好,她的艺术生涯可以走得很长,有点像吕丽萍,她属于性格演员,越看越有气质那种。
记者:《榴莲飘飘》是专门为秦海璐设计的?
陈果:《榴莲飘飘》最初没有剧本,只是一个概念。本来那个角色不是唱京剧的,是一个运动员,跳水、游泳什么的,后来秦海璐说她学过八年京剧,这也是一个关键,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看的要素,不用我去教了,她的生活化的东西已经很有说服力。后来我到她的家乡,一看,我就决定,就这样拍了。那个电影很过瘾,没有压力,拿着机器,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来源:新闻晨报 作者:黄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