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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明：刊用中國《中華文摘》稿件務經(jīng)書面授權(quán))

　　文/趙啟強

　　美國老百姓的住房是什么狀態(tài)？

　　至次貸危機爆發(fā)的2007年，70%的美國人擁有自己的房產(chǎn)。至于那些沒有房產(chǎn)的美國窮人，則由美國政府提供廉租房，政府負擔租金的70%，本人負擔30%。

　　這些錢是由美國的“住房和城市發(fā)展部”(HUD)提供的。這個部門是上世紀30年代大危機之后設立的，責任是：“使每一個美國家庭都有一間體面的住房和一個合適的居住環(huán)境”。

　　以上兩個數(shù)據(jù)證明，美國早就實現(xiàn)了“居者有其屋”的理想。他們是怎么實現(xiàn)這一理想的呢？

　　私房和廉租房

　　美國老百姓不僅“居者有其屋”，“其屋”還很不錯。

　　先說廉租房。我們在賓夕法尼亞州的蘭開斯特縣(美國的縣比市大，美國地域排名依次是州、縣、市)住過一陣。我們住在郊外，是開車去的。市區(qū)很漂亮，寧靜、典雅，街道兩旁幾乎是清一色的二層小樓，房子不新，但外觀整齊、古樸，很有歐洲小城的風韻。我連說，我喜歡這樣的城市。街上行人很少，但幾次遇到的，都是穿著很差的黑人；偶爾有白人，也是穿著一般，一身的潦倒狀，是讓人避而遠之的那種。

　　于是問同行的朋友，“城市倒很漂亮，怎么人都這樣？”

　　朋友說，政府的廉租房主要在市區(qū)，所以住的大部分是窮人。這讓我大吃一驚！原來以為這種市中區(qū)的房產(chǎn)一定很貴。朋友笑道，比郊區(qū)的獨體小樓便宜多了！

　　朋友住在郊區(qū)，有錢人也多住在郊區(qū)。這也是二層小樓加地下室，不同的是要大得多，即使普通人家，房屋的建筑面積也在300平方米左右：至少三個衛(wèi)生間，至少兩個車位的車庫，還有二三十平方米的廚房，層次感很強的中空大客廳；最重要的是房子四周都是草坪。我說四周，是因為美國的房子都是一家家獨立的，并不連在一起，就連紐約這樣人口密集的城市，許多由獨體二層小樓構(gòu)成的街道，每棟房子之間的距離也是拉開的。

　　《絕望的主婦》中的那種小樓、草坪，就是很典型的美國居住模式，只不過現(xiàn)實中的美國民居要比這部電視劇中的空間更廣闊。前不久到好萊塢參觀，就看到了這部電視劇的拍攝場景，的確比我看到的現(xiàn)實中美國的社區(qū)狹窄許多。

　　15萬美元的買地建房賬

　　草坪是美國絕大多數(shù)人家都有的。在賓州，房子周圍的草坪很多都在上千平方米。許多美國人是先買地產(chǎn)，然后再請人按自己的要求設計、修建房屋。

　　在一個開啤酒店的小老板家中做客時，他介紹了買地產(chǎn)建房的過程：

　　買了1.5英畝土地，花5萬；房子自己設計、自己買建材、自己動手，只是技術性較強的部分請人，花了10萬，總共15萬。

　　游泳池是他自己設計、自己挖掘、請人貼瓷磚；而游泳池上方的天穹，是用不銹鋼和玻璃自己搭建的，還裝有遙控的遮陽紗窗。以我這個中國人的標準看來，這游泳池、這房子，可謂富麗堂皇了。

　　小老板的房子是4年前建造的，按當時美元對人民幣匯率算，也才120多萬元人民幣。可這是一座有游泳池、有大草坪、有小果園，占地6000多平方米的別墅啊！

　　到美國乘汽車走過很多地方，一路上總是能看到一棟棟離得很遠的獨體小樓；有時，在經(jīng)過見不到人家的草地或樹林時，會突然發(fā)現(xiàn)公路邊上立著幾個信箱，于是馬上可以斷定這樹叢中有人家，這些人家一定占有大片的草地或樹林。

　　70%的美國人，花這么一點錢，就能擁有那么令人羨慕的房產(chǎn)、地產(chǎn)。這在其他城市也有所見。

　　去過住在費城近郊的一個美國人家，也是一座非常普通的二層小樓(如果加上一個帶窗戶的半地下室，應該算是三層)，300來平方米。我上上下下地把三層看了個遍，可以用豪華來形容。主人說是7年前買的二手房，連地毯都是原來的。一問，當初只花了6萬美元。這些年房價上漲了，但也只有十五六萬。

　　這所房屋居然是這樣的價格！我驚訝得心里發(fā)痛。要知道費城是一個多么美麗而又具有歷史意義的城市��！

　　費城曾經(jīng)當過美國首都10年之久，在美國歷史上的政治與社會重要性超過紐約與波士頓；它還是一個文化名城，是全美最大的大學城之一，在市區(qū)就有超過12萬名大學生就讀，加上周遭的都會區(qū)，大學與學院學生就超過了30萬。經(jīng)過市區(qū)時，在繁華的商業(yè)街上看到許多極富藝術品位的大型城市雕塑，就特別為費城的文化氛圍所吸引……

　　見我的表情，朋友知道我在想什么，就說“怎么樣，在這兒買一個小樓”？

　　我笑了，是苦笑。對比自己在上海的房子，在中環(huán)線以外，一個單元10多戶人家，不過100多平方米(沒有一寸地產(chǎn)屬于自己)居然也值一百六七十萬，合24萬美元。比費城的這座房子小得多、貴得多、差得多；要是與這座房子的主人比比收入，恐怕只有人家的七分之一吧。

　　房價與收入的對比賬

　　看到這兒，許多讀者一定會追問：為什么人均收入4萬美元的美國，房價會比人均收入2000美元的中國便宜那么多？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但美國的土地價格便宜肯定是一個因素；可以自己買地產(chǎn)、自己建房而躲過開發(fā)商的暴利，是另一個重要因素吧。

　　看到過一份各國房價與收入比的調(diào)查：中等價位的房子，與家庭平均收入的比率(就是說，一家人不吃不喝，全部收入用來買房子，需要多少年)，數(shù)字最低的大部分在美國：

　　俄亥俄州的揚斯敦1.92年；密歇根州的弗林特2.25年；印第安納州的波利斯2.39年；紐約州的羅切斯特 2.39年；堪薩斯州的威奇托2.39年；紐約的Buffalo2.4年；密歇根州的底特律2.41年，主要集中在發(fā)達的東中部地區(qū)。西海岸幾個華人多的城市要高一些，據(jù)說是早先的臺灣人和近幾年的大陸人將房價抬高的。

　　取個平均數(shù)，美國一家人，三四年的收入就足以買一座以中國的標準屬于豪宅的房產(chǎn)；而在北京、上海，一個普通家庭，至少得三四十年不吃不喝，才能買一所100多平方米的豪宅。

　　尤其是，美國的窮人也能買房；而且是那種沒有任何收入，僅僅靠政府養(yǎng)活的窮人。

　　美國政府并不滿足僅僅70%的老百姓有自己的房產(chǎn)。他們的社會理想是人人有房地產(chǎn)。近十多年，幾乎每一屆政府都在為此努力，想讓美國人盡快地從“居者有其屋”過渡到“家家有房產(chǎn)”，尤其進入21世紀，這個步伐加快了。

　　這個雄心勃勃的計劃是由美國“住房和城市發(fā)展部”(HUD)具體實施的。所以，這幾年，HUD除了為窮人支付70%的房租，還拿出一半資金為窮人按揭買房提供政府擔保。僅2007一年，這筆資金就達到了360億美元。

　　于是，這幾年，窮人按揭買房的數(shù)量迅速增長，許多沒有工作、靠政府救濟的窮人，也能在政府的擔保下按揭買房(他們占了次級貸的相當一部分)；而且不是一套。因為這幾年，房價增長很快，如果買來的房子升值了，即使第一套的房貸還沒有還清，買房人也可以將升值部分作為個人資產(chǎn)向銀行抵押進行再貸款，買第二套房產(chǎn)。這樣一來，由美國政府養(yǎng)活的窮人也有了房產(chǎn)，或租、或賣，獲取差價，從而有了“財產(chǎn)性收入”。

　　香港老太太解讀真相

　　問題是，窮人沒有錢，可以由政府擔保向銀行借貸，那銀行的錢又從哪里來？房價持續(xù)上漲，那當然是貸款越多、買得越多，銀行和貸款人都賺得越多，但如果房價下跌，政府拿誰的錢來擔保？銀行用誰的錢來補窟窿？

　　一位在美國居住的香港老太太向我講述的親身經(jīng)歷或許能回答這些問題：

　　“我外孫家旁邊有一對四五十歲的黑人胖夫婦。夫妻倆每天不上班坐在門口曬太陽，人倒是很友善，我每次路過都跟我打招呼。美國窮人和中國窮人不一樣，美國窮人都胖。因為美國有失業(yè)救濟金，沒工作也吃得很好，加上不干活，人就胖了。就是這對夫婦，還買了兩套房子，其中一套在街轉(zhuǎn)角，因為不能按時還房貸已被銀行收回正在拍賣。他倆住的那套本來也要收回，1月份布什政府出來救市，不讓銀行向這樣的美國窮人收房子，所以他們倆至今還住在那套挺好的房子里。他們不僅住得好，我看每天吃得也不差，一到中午，那個男的準開他那個大得像卡車一樣的皮卡車去麥當勞，買回兩大包漢堡包、薯條和特大杯可樂。”

　　大家都知道，那些不干活的美國窮人住大房子、買好房子的最終結(jié)果不僅僅是讓美國的銀行賠錢了、倒閉了，還引發(fā)出一場巨大的金融海嘯，波及歐洲和亞洲新興國家，波及香港街頭——由此引發(fā)了許多香港的老百姓，打著標語向一些外資銀行討還血汗錢的絕望示威。

　　這些新聞之后，中國網(wǎng)民和中國經(jīng)濟學家由此發(fā)生激烈的爭論。網(wǎng)民們同仇敵愾，對那些金融巨頭的洗劫發(fā)出陣陣聲討；而我們的經(jīng)濟學家要冷靜得多，他們說，問題沒有那么簡單……

　　聽到這樣的說法，那位在美國的香港老太太不同意了，她說，“不對！殺人償命，欠賬還錢是天理，欠債不還，世道就亂了。香港人為什么那么博命(努力)，因為沒人會白送錢給你。1997年金融風暴，那么多人買李嘉誠的房子變成負資產(chǎn)，可是李嘉誠那么有錢也沒讓一分錢給那些因為買他房子而破產(chǎn)的人。那對沒工作的美國大胖子夫婦不僅住得好，吃得好，還抽煙！美國煙好貴，差不多要50港幣一包！看著看著，我明白了，其實他們每天吃的漢堡包是由我來埋單的。你看，我把錢買了匯豐的股票，匯豐把我的錢借給他們這樣的美國人買房子；他們夫婦能從匯豐銀行借到不用還的錢買房，當然就不用像我們中國人這樣必須靠自己省吃儉用攢錢買房了；于是，他們每天就可以吃漢堡包了。其實，不僅是他們住的、吃的，連他們的煙都是我給買的！”

　　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太太，她居然通過一對美國的胖子夫婦，就將如此復雜的經(jīng)濟問題簡單解釋了�？峙逻�不是那么簡單。

　　(摘自《瞭望東方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