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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终于出招了:他正式报名参选台北市长。
李敖是何等精灵通透的思想家,怎会不知道有许多人质疑他出马竞选只是毫不认真的胡闹之举,所以他在报名之日,特地向传媒展示了一个贴满了钞票的大纸牌,并在牌上写了几个大字:有人拿两百万新台币玩假的吗?
这就是说,他向全世界宣布,他将认认真真地参选、认认真真地竞逐,一旦胜出,便会认认真真地做其市长大人。
为什么要做市长?李敖本人曾经在多个场合提出过多个答案碎片。首先是他看不过眼马英九所支持的郝龙斌,他认为此公无德无能,长相也其丑无比,若由他当选,等于污染了台北市。
其次是,他相信宋楚瑜是众多候选人里最适合做市长的政治人物,因为,宋楚瑜不仅历练够深,也够诚恳努力,只可惜他目前的政治声望不够高,很可能会被郝龙斌和谢长廷夹杀出局,所以李敖愿意挺身而出、亲自下海,以便在竞选拉票的过程里,顺带挺宋。这就像6年前的“总统大选”翻版,当时李敖的太太要求他帮忙挺宋,他考虑了两天,干脆自己报名出赛,随之在选举辩论里不断呼吁民众“把票投给宋楚瑜”。前天报名竞选台北市长,李敖接受传媒访问,即曾直言“论智慧,没人能跟我比;论勤政爱民,没人能跟宋楚瑜比”,正是此理。
最后,在李敖而言,竞选市长最大作用并非在于当选而在于竞选,因为在选举过程里,他能集中自己的火力、也集中镁光灯的火力,让所有关心选情的民众听见他的另类观点和异议声音。今年2月,李敖接受内地传媒《南方周末》专访,早已把个中想法说个清楚明白:
“本人竞选‘总统’和市长是一种机会教育,透过选举宣扬理念、教育民众。至于竞选‘立委’,则是为了取得发言平台,切入现实政治环境,特别是在政治挂帅的台湾,‘立委’身份等于是一个肥皂箱,可以让我畅所欲言。我参选台北市长的意思根本不是要做一般人眼里的市长,也不是马英九眼里的那种市长,他只懂修桥造路。我要做的那种市长是要提高台北市在政治上的位阶,譬如我的政见的第一条就是把台湾的所谓‘中央政府’赶走,赶出台北市。台北市要变成一个文化的、经济的、清洁的城市。竞选台北市长,胜不胜不是我的第一考虑。我觉得能够把正确的、正义的声音传达出去,才是我最重要的考虑。我出来选市长,是给选民一个选项,让大家知道,白的和黑的会有不同的颜色。做一个搅局者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整个局是个乱局,有人来搅也很好,水是死水,有人把它搅浑也很好,但事情也有积极的一面,我也曾阻止陈水扁政府做许多坏事!
上述言论的最后一句尤其重要。既有乱局如斯,便应有人搅局,否则,再让一场混仗打下去,势难打破眼前毫无出路的条条框框,反而如果有人能够提出新奇的策略和逗趣的言论,或可刺激所有人往创意之路前进,至少,不会令大家在困局里闷死人没命赔。这种政治逻辑,无以名之,不妨借用近年流行的“怪鸡经济学”(Freak Economics) 名词,称之为“怪鸡政治学”。
没错,时局愈乱,愈有“怪鸡政治”的存在必要性。台湾近半年来陷入“挺扁Vs倒扁”之争,两派阵营几乎什么法子都出动过了,要多悲情有多悲情,要多震撼有多震撼,从唱歌到吶喊、从游行到静坐、从司法到暴力,除了尚未动用真枪真炮在街头对射驳火,其它什么手段都用齐了,但也谁都没法斗倒谁。在此闷局里,能够由向来有“狂人”、“怪人”、“才人”之称的李敖挺身而出,透过各式怪鸡言论和策略迫使大家创意起飞,未尝不能替台湾小岛注入一股提神醒脑的政治空气。李敖曾说一旦当选,打算找张惠妹做副市长,又计划聚众到“总统府”门前试射武器,此等妙想天开听似荒诞,其实大有所谓“thinking outside the box”的思考挑逗作用,至少比施明德愈来愈无力的悲愤、陈水扁愈来愈空转的施政来得振奋人心。
一个伟大的城市终究能够容纳足够的怪鸡,一个沉闷的城市更有需要突显醒目的怪鸡,由这角度看,让怪鸡李敖做四年市长,不一定是坏事。
(摘自香港《明报》,有删节;作者:马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