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某市纪委书记给派驻各单位纪检监察机构的负责人上培训课,指出 “95%的贪官都有情人”,并将贪官的情人分成包养型、情感型、俘虏型、相互利用型等7种类型。又有媒体报道了落马贪官鞍山市原国税局局长刘光明,介绍她为以色相勾引官员而花500万元整出了一个 “鞍山市最美丽的屁股”。报道出来后,立即有岸然一派撰文批评媒体:反腐是很严肃、很沉重、很神圣的事情,怎么能如此轻浮地报道,让人感觉反腐报道带“色”染“黄”,如此娱乐化的倾向很不好。
500万元整出“最美丽的屁股”,虽匪夷所思却略带挑逗,这就刺激了批评者纯洁无瑕的道德感官。说实话,我不想掩饰自己对这类贪官话题的兴趣,也喜欢看这类反腐报道——可能许多正常人都有与我一样的兴趣。不仅中国如此,每个国家的舆论生态都如此,媒体很关注的总是如 “克林顿性丑闻”、“纽约市长嫖娼”之类的娱乐化、情色性话题。相比之下我们的媒体节制多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没必要显示和人们不一样的道德洁癖。
退一步说,即使反腐报道染上了许多报道的坏毛病,追求情节的刺激和捕风捉影的窥私,在泛娱乐化中消解和回避了真正问题,但这也怪不了媒体——媒体这种病态,只是反腐话题中某种病态的反映,其实更应该由此反省我们的相关制度建设,而不是流于表象地把棒子径直打到媒体头上。
首先想反问一个问题,如果忽略贪官的情色故事,媒体的报道空间里还有多少可以挖掘出来让读者关注的新鲜内容?难道报道他们的堕落经历和落马故事——概而览之,无非是权力不受约束导致了权力滥用,无非是利益诱惑面前没有经受住考验,无非是用手中的权力去交换商人的金钱。由于权力未得到有效约束,我国的那些贪腐故事惊人地相似,落马经历惊人地一样,人们甚至不看报道都能猜想到他们的腐败情节和堕落经过。难道报道贪官的忏悔书——媒体早就曝光,贪官的忏悔几乎是千篇一律,存在严重的互相抄袭行为,无非是“辜负了党的培养”、“忽视了世界观改造”、“没经受住金钱美女诱惑”之类的套话。难道报道官员的反腐败自我总结、在任官员的受教育感言——这里面又有多少足以震动灵魂的心窝子话?如果是官话套话和大话,岂不既倒人胃口又浪费新闻版面?
我的基本印象大致如此。同样的故事同样的感言,在媒体上不断重复,既让受众产生严重的审美疲劳,更不符合新闻媒体报道的原则,这种情况下,把贪官既有的情色堕落推上前台确是一个无奈的选择。媒体和公众娱乐化地消费贪官风花雪月的情事,实在可以提醒社会:严肃制度的建设还远远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模样,反腐败的深度报道不能专责媒体,尚须多方努力。
反腐报道娱乐化和情色化,也是媒体对官员行为过度神秘化和封闭化下的一种反弹。在一个开放的社会,一个平民的私生活不应过多受到舆论的关注和评判,而官员不一样,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着公权力,他们8小时之外的许多行为不仅涉及私德,还涉及公德,应该在舆论和公众的监督范围之内。可在现实语境中,8小时之内的监督尚未充分,8小时之外更是异常神秘和封闭了,人们根本不知道官员在8小时后在干些什么,他们对此充满好奇——在这种过度禁忌和神秘下,公众只好把一种监督热情转移到对“死老虎”私生活的关注上。日常政治生活中贪官们把自己包裹得非常严实,落马后却可以揭开那掩盖神秘的遮羞布,他们曾经的神秘生活当然也很受关注。从这个角度来说,贪官情事被爆炒,不过是舆论对神秘和禁忌的一种“报复性反弹”。
(作者系中国青年报知名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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