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一号”位于海面下20米深处,被2米多厚的淤泥覆盖。令人惊奇的是,这艘沉没海底800多年的古船船体保存相当完好,整艘船没有翻、没有侧,而是端坐在海底,船体的木质比较坚硬。
考古学家认为:“南海一号”在海底沉睡800多年还保存较为完整,说明它适应了所在的海底环境。如果离开这种环境,光照条件、水循环及沉船上附着的微生物等因素都会发生改变。而我们也了解到,早些年从“南海一号”上打捞出的几千件瓷器已有部分出现了裂缝。因为之前没有更加科学安全的打捞方法,“南海一号”1987年被发现后在海底都呆了20年。
从2002年“南海一号”发掘工作进入高速期开始,围绕如何将其打捞出水就成了除古船本身以外世人争论的热点。直到2005年整体打捞方案确定下来,争议和质疑仍始终集中在传统打捞和整体打捞方案之间。作为国际上第一次整体打捞,这个方案也曾受到国际专家的质疑,如今“南海一号”已经成功整体打捞出水,沉井内的古船是否安然无恙呢?
李小萌:这次工程受到这么大的关注,除了“南海一号”本身有很大的考古价值等等,跟这次打捞方式也有很大的关系。
王仁义:对,常规的考古是现场发掘,就是有考古人员发现古船以后,到水下一件一件把文物扒出来,但是“南海一号”这个地方水深24米,能见度很低,考古人员很难看到文物在哪里,所以说发掘的时候也可能造成文物的破坏,所以采取整体打捞,我们就可以把船连泥带土带文物装到沉箱上面,运到水晶宫里面,在一个透明的环境中给考古人员发掘,可以尽最大可能保留这个文化信息。
李小萌:能见度差,考古难度大,是决定整体打捞的原因之一,还有其它原因吗?
王仁义:另外就是现在打捞技术成熟了,能整体打捞了,也是创造了一个世界先例吧。
李小萌:对于潜水队员来讲,工作难度上增加了多少呢?因为整体打捞?
钟荣兴:工作难度来讲,可能难度会增大很多,因为我们潜水普通常规的这种来打捞,把它一件一件捡起来,只不过把那上面的沉积物清洗,冲完之后,把文物一件一件捡起来,但是像这样整体打捞,要考虑到,因为用沉井的话,一不小心就要损伤到下面的文物,所以在每一个潜水细节上都要做到很仔细,很小心。
李小萌:您有亲自下水打捞的经历吧?下去过多少次,为了“南海一号”?
钟荣兴:这次可能下了一百多次水。
李小萌:每次大概平均工作时间有多长?
钟荣兴:一个钟头。
李小萌:第一次下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摸到了什么?
钟荣兴:第一次下去,说实在的,主要是凝结物,碰到的摸到的都是凝结物,能见度基本上比较差。
李小萌:刚才王总也说了能见度非常差,差到什么程度?
钟荣兴:我们带着潜水工具之后,手伸出来,20厘米之外一般是看不到的。
李小萌:那你们靠什么作业?只能靠触觉作业了?
钟荣兴:对,我们就靠双手,靠双手去摸,去感觉。
李小萌:你在哪次的时候真正摸到了那些价值连城的文物呢?
钟荣兴:文物我们也捞起不少,但是对我们来说,说实在的,不知道到底是哪件文物是值钱的,有意义的,但是我们摸到的都尽量把它完整地保存起来,把它打捞起来,或者放在一个安全的位置。
李小萌:你跟我讲讲你第一次真正摸到了和文物有关的东西是什么过程?
钟荣兴:挺兴奋的,那种感觉。
李小萌:摸到什么?
钟荣兴:类似一个花瓶的那种罐体,它过了一层釉,很光滑,白色的,挺漂亮的。
李小萌:然后要把它完整地带到水面上来是吗?
钟荣兴:对。
李小萌:王总刚才我们一直说整体打捞,但是可能没有特别关注这件事儿的人还是不太理解这个事儿,到底怎么做,怎么一个过程,特别幸运您这儿有一个模型,结合这个模型给我们讲一下。
王仁义:好,像“南海一号”实际上是在泥面下两米深的地方,整个船是埋到泥里边,我们的方案就是做一个沉井,把这个船给罩起来,罩起来以后在底下穿上一根一根底梁,就是这个模型。
李小萌:这个模型有一米长吧,咱们真的这个沉井有多长?
王仁义:真的沉井就是35.4米,宽就是15.2米,高是12米,中间实际上我们船在沉井当中,沉井分上下两层,底下这层到时候打捞的时候会把它割下来,上面这层就装着文物,底下一个一个洞就是穿底梁,靠这个梁给这个船罩一个底。
李小萌:在箱体外侧标好几条线,我们“南海一号”是在哪条线之上呢?
王仁义:“南海一号”就在蓝的方块以上的。
李小萌:所以这个箱子要做得比船大出来很多。
王仁义:对,它都有一定的安全的距离。
李小萌:好,请坐。您刚才拿的那个底梁穿过去就是要穿到“南海一号”下面,这是大概水深多少米的地方?
王仁义:这个大概水深是30米,有时候高潮会达到32、33米。
李小萌:每一根梁有多重?
王仁义:每一根梁五吨多。
李小萌:五吨多的钢梁,一共多少根?
王仁义:一共36根。
李小萌:这个工作又是非常困难,很关键的工作。
王仁义:对。
李小萌:这第一根梁穿的过程是怎么样?
王仁义:第一根梁穿的是相当困难,也可以说是打捞工作中最关键的一步,我们从第一根梁是8月23号开始穿的,连续穿了将近十天的时间,反反复复穿进去、拿出来,穿进去拿出来,主要是到了另外一端的时间,要不是偏到上面,要不是偏到下面。
李小萌:它必须从同样的出口穿出来,就是另外一侧,出口要出来,所以对不准。
王仁义:对,要求是相当精确的,所以后来就是通过改进工艺,大家慢慢熟悉了,穿梁的进度就大大提高了。
李小萌:第一根梁反复了多少次才能够准确地插进去?
王仁义:反复三进三出。
李小萌:这么一根梁三进三出。
王仁义:对,后来我们穿到一定时候,所有的方法用尽了,想到没办法了,潜水员都到下面,我们安排潜水员下一步做什么,都是自己心中都没底了,后来说算了放弃吧,从头开始,在前面那个地方重新来穿,当然经过这个工艺优化,后来终于成功了。
李小萌:最后到到底是采取了什么关键性的措施,能够一次性穿成功?
王仁义:它在沉井下面留一了根钢丝绳,这个钢丝绳用的细钢丝绳带动粗的钢丝绳,粗的钢丝绳连接底梁的头,在另外一头用液压千斤顶一段一段收过去的。
李小萌:第一根穿了十天,接下来第二、第三根大概用了多长时间?
王仁义:以后最快的不到24小时吧,十几个小时穿。
李小萌:一天一根。
王仁义:一天一根。
李小萌:钟队长当时穿底梁的时候你的工作压力应该很大。
钟荣兴:非常大,上面压力大,到了他们这一层,这一层再到我们这一层,我们穿底梁的工作,就24小时吧,24小时在那里进行,一直没有停过。
李小萌:潜水员一般规定在水下工作多长时间必须要上来?
钟荣兴:按我们的专业的要求,一般不要求你超过一个钟头,就是一个钟头之内你要出来。
李小萌:穿一根底梁得有多少个潜水队员轮换?
钟荣兴:正常,到了中期,就是第一根底梁穿完之后,到了中期的时候还要最少要八个潜水员。
李小萌:一小时还得一换人,一班是多少人?一班八个?
钟荣兴:我们一班12个人。
李小萌:就是这么换?
钟荣兴:对。
李小萌:其它方面呢赶上过很大的风吗?最严重的时候多大风力?
王仁义:现在最大的危险还是天气,天气不好对我们作业造成很大的困难,特别是在10月2号的时候,本来天气预报没有太大的风,到晚上忽然起风了,达到十级,我们的作业母船就走锚了。
李小萌:这个作业母船距离“南海一号”大概有多少距离?
王仁义:在“南海一号”上面,它的锚是在四角抛的,假如走锚,如果不控制,钩到沉箱上面,有可能会把沉箱钩倒,造成打捞失败,我们当时就是根据GPS定位判断它的走向,马上通知拖轮过来处理,后来终于把这个危险渡过去了。
李小萌:从发现走锚到处理结束经历多长时间?
王仁义:经历了四个小时。
李小萌:这四个小时你是怎么过的?
王仁义:我们一直在前面,我拿一个罗经来指示着船的方位,用GPS测到沉井的距离,一直关心着,心一直悬着,怕锚走到上面。
李小萌:能够避免主要得益于什么?措施采取得迅速、果断?
王仁义:一个是我们发现得早,用另外的锚将这个船偏离到沉井以外,再一个有拖轮马上过来增援,把这个船拖到一边去。
李小萌:这个沉井是整个把“南海一号”罩住,它做多大,距离“南海一号”船体有多少距离是最合理,最安全的,这怎么确定下来的?
王仁义:一米这个距离也是靠潜水员水下摸出来的,首先找到沉船以后逐渐往外测,来挖掘,挖掘到没有文物的时候,再向外再找到确实没有文物了,就把这个一米的距离定下来。
李小萌:当时挖掘的时候是一个怎么样的具体过程呢?
钟荣兴:我们从下到里面,海平面,海底里面,海床,发现第一块凝结物开始,以那个点为中心点,往外一米一米扩散,到最外延,到没有凝结物那个点开始,往里面侵,侵到比较确定船体大概方向那个位置的时候,就把那个位置定下来。
李小萌:在筛查淤泥的时候有没有惊喜发现吗?
钟荣兴:不时有古董,我们现在说古董,瓷片,还有那些船体的结构,船上的物品都有,好像毛块那些都有发现,都有上来。
李小萌:保持一米的距离是出于对什么的考虑,是出于对“南海一号”安全性的考虑还是不仅这个船要出水,它周边淤泥当中的那些文物也不能落下?
王仁义:一米的距离主要从安全性考虑,一米以外的文物就是在发掘一米的时候,就会向外逐渐找,就把一米以外的文物给拿出来,我们清外围的文物是用气冲法,把泥从海底抽出来,在船上放一个过滤网,底下有东西就会在网里面过滤出来,后来发现很多精美的文物都是在过滤网找到的,其中最好的就是金手镯,很大的两个金手镯,应该报纸上都有,还有一些铜钱、金器,还有一些漆器,还有精美的竹制品之类的。
李小萌:如果铜钱都能够被过滤网拦住,这个过滤网的网眼应该很小。
王仁义:很小。
李小萌:一点点地筛。
王仁义:一点点筛。
李小萌:当时金手镯发现,看到一瞬间您在吗?
王仁义:我在。
李小萌:当时是怎么样情景?
王仁义:那个年代还有这么大的金块,还有这么大的镯子,拥有这个的人肯定是个大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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