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球大宗商品涨价 须警惕资产泡沫和通胀风险
嘉 宾：中国社科院世经政所国际金融室副主任 张明
中国银行全球金融市场部高级分析员 方明
2009年是全球大宗商品市场走势颇具戏剧性的一年，几乎所有商品价格均由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的罕见暴跌转势为强劲上扬，其中又以油价和金价走势最为波澜壮阔。自3月份创下每桶33美元的历史低点后，国际油价一路振荡上扬，在10月份突破80美元大关；金价更是走势如虹，迭创新高，最高突破1200美元每盎司，目前仍徘徊于每盎司1100美元以上的历史高位。如何正确认识大宗商品价格走势的幕后推手？这一市场与实体经济存在怎样的互动关系？政策制定者和投资者该如何筹划未来一年的应对之举？带着这些问题，本报记者特别专访了两位业界专家。
主持人：您如何看待过去一年间全球大宗商品价格由低至高大涨的原因以及由此带来的影响？如个别央行提前启动加息等。
张明：全球大宗商品价格在2007年至2008年前三季度走出了牛市行情。从2008年9月起，两大因素导致全球大宗商品价格深幅下跌。第一，雷曼兄弟破产导致全球短期货币市场崩盘，启动了金融机构的去杠杆化进程，导致大量资金从大宗商品期货市场上撤出；第二，全球实体经济显著下滑，三大发达经济体陷入衰退，导致对大宗商品的真实需求缩水。全球大宗商品价格从2009年年中开始显著回升，也同样取决于实体经济因素与金融市场因素。从实体经济来看，新兴市场经济体的率先反弹，以及三大发达经济体随后的复苏，是导致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的重要因素；从金融市场来看，金融机构的去杠杆化告一段落，全球范围内美元套利交易大行其道，是推高大宗商品价格的重要推手。
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将给进口国造成输入性通胀压力。缺乏真实需求支撑的大宗商品价格持续上涨甚至可能带来滞胀风险。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将给出口国带来出口增长，并通过出口拉动经济增长，并重新带来物价方面的压力。这是某些资源出口国上调利率的根本原因。
方明：近期大宗商品价格上涨是基于前期大幅下降的基础之上。2008年底，由金融�；鸬娜蚓盟ネ撕兔涝甘烤⒎吹餐⒋笞谏唐芳鄹癖┑�。伴随�；问魄魑龋蚓孟月陡此占Ｏ�，以及美元指数从90高位回落，商品价格转而大幅上升。不过，综观本轮商品价格上涨，经济复苏只是一个因素，更大程度上是美元贬值和过多流动性造成的，这是所有问题的关键点。全球范围内的定量宽松货币政策使得全球利率创下历史新低，各国央行向金融机构注入了过多流动性。在美元贬值背景下，许多资金都流向了新兴市场的股票和大宗商品市场。因此，本轮上扬在更大程度上具有一种泡沫性质而非简单的复苏产物。
流动性增加在推高大宗商品价格的同时也带来了通胀压力，并助长资产泡沫膨胀。目前英国面临较大滞胀风险，预计通胀指数在年底前要升至3%；澳大利亚的房地产和股市泡沫已引发政策制定者高度警觉，澳央行目前已连续3次加息；越南、印度等国通胀压力也日趋明显，并采取了加息或提高存款准备金等不同程度的收紧措施举措。在通胀和资产泡沫背景下，新兴市场国家尤其要采取措施阻止热钱大量涌入。
主持人：展望2010年，可能影响大宗商品价格走势的因素有哪些？您对于这些因素的走势判断是怎样的？
张明：决定大宗商品价格的因素大致有二。一是大宗商品的供求状况，在供给缺乏弹性的前提下，主要取决于对大宗商品的真实需求，这又取决于全球实体经济复苏的可持续性。从目前来看，美国经济和中国经济明年均可能走出前高后低的行情。二是美元套利交易与美元汇率，这又取决于美联储何时以及怎样加息。如果美联储较早而且以较大幅度加息，则美元套利交易将会迅速平仓，大量资金再度从大宗商品期货市场撤出，美元汇率将转跌为升。当然，这种情况即使发生，表现得也可能比较温和。
方明：我认为应重点关注三个方面的变化：一是供求，这要取决于经济复苏的状况；二是美元走势，美元反弹有助于抑制大宗商品投机行为，美元贬值则可再创高点；三是投机行为，这也是目前以及未来一年影响大宗商品市场最主要的因素，投机者很有可能会利用美元走势和对经济走势的预测来炒作大宗商品。
主持人：您对未来一年贵金属、原油、农作物等全球重要大宗商品的走势如何预测？您认为中国政策制定者、企业乃至投资者该如何应对？
张明：明年上半年，大宗商品价格将继续上升。一方面是由于全球经济将继续反弹，另一方面是美元套利交易规模将进一步扩大。从明年下半年开始，伴随着各国政府扩张性政策的退出，以及美联储的加息，大宗商品价格走势将面临新的不确定性。
由于大宗商品价格可能波动剧烈，对于中国企业而言，依然有必要对大宗商品价格进行套期保值，但是套保行为不能再度演变为投机行为。对中国政府而言，应该警惕全球大宗商品价格突然上涨可能造成的输入型通胀压力，政府可以通过增强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弹性等手段来应对。
方明：大宗商品价格的走势与供需不是完全同步的，其特点是先于经济复苏启动，在经济真正企稳后，反而面临下调压力。所以，未来一年大宗商品的“顶”和“底”主要看两个因素。其中，美元上行将限定商品价格的顶，美元升值及国际股市和商品市场投资者获利回吐都会对大宗商品价格构成下行压力。要限制风险，最重要的是保持美元币值稳定均衡，即美元贸易加权指数回到90左右；而经济复苏态势会限制商品价格的底，其中尤以中美两大国的经济走势最为关键。目前两国都有明显复苏迹象，中国2009年经济增长达到9.6%，而美国方面就业、消费也都在改善，由此带来的需求反弹和风险偏好上升都是形成大宗商品价格底部的重要因素。总体来说，多数大宗商品价格未来一年有一定上涨空间，但不会在此方向上走得太远。
具体来看，原油价格预计明年可能会高至每桶85美元到100美元，最高不会超过150美元且很难会达到这个位置。在经济复苏背景下，其底部应不会突破每桶60美元。除需求外，主要产油国是否愿意增加供给、地缘政治是否会出现新的波澜，这些也都是需要密切关注的因素。农作物价格可能进一步上涨，原因是财政与货币政策导致内、外需同时反弹。此外还要关注农作物供求问题，供给分配不均、库存变化等都会带来影响。
贵金属作为一种储备资产，兼具储备商品和投机商品的性质。其特点是价值稳定，价格变动的主要原因取决于美元汇率变化。而美国目前之所以保持较高的黄金储备，目的正在于保证美元信心，即无论美元怎样贬值，美国都还保有相当实力。至于具体价格，前期创下1200美元每盎司高点，这里就存在较大的泡沫，很有可能会回到1000美元。预计每盎司700美元应该是比较稳定的底，我个人认为每盎司1000美元以上都是泡沫。
基于这样一种判断，货币政策者要做的是防止通胀以及商品期货和资产泡沫，谨防热钱大量涌入；企业未来一年的操作应专注于套期保值而非投机获利，避免过分看高；投资者也应确立投资而非投机心态。以黄金为例，要想保值，不到700美元每盎司，建议不参与操作。
主持人：大宗商品走势对于全球政策制定者意味着什么？如何看待由此带来的全球通胀风险？这一风险将以何种渠道影响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又将在多大程度上左右全球货币及财政刺激政策的退出时机？
张明：大宗商品价格走势是全球经济变化的结果，而非全球经济变化的原因。未来大宗商品价格走势取决于发达国家私人部门消费与投资复苏的可持续性、发达国家货币当局的推出策略以及美元汇率变动。目前来看，大宗商品价格迅速上升并给全球经济带来滞涨压力的可能性不大。与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的风险相比，未来新兴市场爆发资产价格泡沫的风险更大。当美联储货币政策调整导致全球资本逆转时，无论大宗商品价格还是资产价格都会出现显著回调的现象。毕竟在金融全球化的时代，大宗商品价格可能显著脱离供求基本面的支撑。
方明：大宗商品的价格走势给所有国家和地区都会带来影响。各国需携手加强共同监管，防范过分投机。在美国，可能资产泡沫问题较小，通胀问题较大；其它国家可能正好相反。如果投资者或投机者将大量资金从已经出现明显资产泡沫的国家撤离，转投美国，则有可能戳破前者泡沫，进而危及全球经济。我认为目前已经到了全球布置退出的时候，但是收紧政策时一定要把握尺度，不能一下子打击信心。收紧原则应为适时适度，有目的的控制新开工项目。(记者 陶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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